异国他乡的麻将

2嫂 · 发表于 2017-1-20 07:53:09

异国他乡的麻将麻将当是中国博弈文化的集大成，也有人说它是中国的国粹之一，游戏王国中的“名门望族”。麻将隐含做人的综合艺术，在麻将桌上，最重要的不是聪明算出的出牌步数，而是根据不同情况采取对策，即善做人。智者博弈，不形于色。麻将的玩法最为复杂有趣，它的基本打法简单，但变化极多，因搭配而异。一般來说是要四人玩，只有三人时，即“三缺一”也难不了麻将迷。我家的寿星“金山白”（我丈夫老李的曾祖母），早在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，有一副小号竹制麻将，是从广州带回乡下的。在文化大革命停课的时候，老李就和村中几个当逍遥派的大学生玩麻将。他说，那时在阁楼的八仙桌上，鋪一块枱布，用香烟作赌注，打个天昏地暗，收场时香烟都“皮开肉绽”了。 1979年，我们一家在香港居住。港人酷爱麻将，人们放工后，就开始玩，深亱依然听到邻座“唐樓”传來噼噼啪啪声。老李教会了我和母亲玩麻将，闲着无事的母亲很快迷上了，每到假日，有朋友来就邀请他们玩。我要照顾一双儿女，很少参与，只做供应茶水和飯菜的“待应生”。1981年我们移民南美洲的委内瑞拉，老李买了一副如白玉般的麻将带去。在委国家翁的杂货店，后进有三张木制麻将枱，两副麻将。家翁说：他初到委国时，在一间大餐館做待应生，每天晚上收工后，工友们就争先恐后地走回宿舍占位打麻将。占不到位的只好“闻衫领”（站在旁边看）不然就看武俠小说，或干脆蒙头睡觉。孤身一人漂泊海外，麻将许是医治寂寞的良药。我们在委国的家，房子是在一个大园子内，屋门前有一个三面用鉄枝围绕的凉亭，鉄枝旁种着扶桑花，凉亭外长着几棵又高又大的椰子树和木瓜树，还有茉莉花和夜來香。凉亭内可以让三组人玩麻将。清风阵阵，花香袅袅，最宜竹战。我们所居住的城市，只有二百多个中国人，多数同胞经营杂货店，洗衣店和餐馆。一般每星期工作六天半，星期日休息半天。每逢周末就开始“约脚”（约麻将玩伴），“战场”设于我们家。有老、中、少三组。家翁那组是高级的父辈组，老李那组是中级组。我那一双十多岁的儿女和鲍先生同样大的儿女是少儿组。我不愿意孩子这么小就耽于赌博，但一位黃老先生对我说：让小孩懂得玩是好的，将来不会受骗。（如今我的儿女己到中年，早已学会的麻将，扑克，牌九都不玩了，但洋女婿对麻将很有兴趣，老李为他买了一副牌子上方刻有阿拉伯数字的麻将）。在委国打的麻将，叫“旧张”，打法和现在的香港式，台湾式大同小异，但算输嬴的錢时就复杂许多，如果摆在牌尾后有白板红中发财这些牌子，自己嬴不了那手牌也有錢收，这叫“数糊尾”。我不精于麻将术，也不迷麻将，常常还是做“待应生”。空闲时我总静静地坐在家翁的后面，因爱看家翁那组人打牌。当年，他们60开外，打牌时气定神闲，偶尔还说句幽默话，令人捧腹大笑。有一次，黄先生嫌总是摸到无用的九筒，打出九筒时，长叹说：唉！“真是九子团圆父捱飢了！”家翁打出一个一筒时说，民国时，有几个人陪一个军阀打麻将，那军阀单吊一索（一索牌面是一只小鸟）等了许久都没人打一索。有人打了个一筒（一筒牌面是一个圆圈）他说，碰！小鸟餓了，要吃大饼。那大人物也只好乖乖地付錢。 1988年元月我们來到美国，那白玉般的麻将也移民來了。记得老李第一次去超市购物回来，他就喜滋地说，超市门前的墙上贴着一张小纸条，写着“三缺一有意者请电话陈先生，电话xxxxxxxxxx”。在我们居住的馬里兰州小镇，中国人不多，麻将友來自五湖四海，有上海，天津，台湾，香港的，也有台山乡亲。在国內曾当过教师或机关干部，都是有知识的人。他们牌品不錯，时间观念也强，说定上午10时开场晚上12时结束，就不会超过1时收场。那时有一个罗太太，非常爱打麻将但身体又不大好，每次罗先生都不让她自己开车，必亲自送她上门，准时晚上12时來接。不管手风怎样，大家都不敢畄她打完一圈。老李和这些牌友玩了六，七年。后来，有的搬到别州，有的作古了。老李又到离家约半小时车程，台山人聚居的銀泉鎮玩。说起麻将瘾，真是“天大地大不如麻将大，爹亲娘亲不如雀友亲”。銀泉鎮一老乡家中，周六，周日常常开两三枱麻将，主人家就有三四人参与。老李怕我自己一人在家寂寞要我也去，但我受不了由早上10时至凌晨1时的长时间鏖战，婉拒了。每年春节，象乡下亲戚之间拜年一样，麻将成了派对的核心，那种聚会我就必定参加。因为大家住得远，平时忙，很难見到面，趁这些场合見見乡亲。派对那天，大家总会做些台山糍，如番梳（粉果），咸水角，糍仔，芋粒糍，砵仔糕，或弄一两个拿手好菜去。人人都盛装参加。而且特别爱穿红色衣服，以示旺财吧。那天出门前，老李总要平时素面朝天的我化个淡妆，主人家就会准备丰盛的午餐和晚餐招待亲友。麻将聚会，少则三枱，多则五枱，每次輪到我家做东的时候，我就犯愁了。因为我不大会做菜，也难以应付这种大场面。老李总是提早一天焖好猪脚，猪肚，弄一些咸鸡和盐水鸭之类的冷盘。有一独居的台山太太，她蒸的白糖糍可以比美台山最出名的四九名牌。馬利兰州和维珍尼亚州的茶楼都没有她的白糖糍好吃。她的晚餐更比酒楼八，九百元的酒席好，除了小菜，还常有大虾，鸡，鸭，海参等美味佳肴。令我最佩服的，是她供应丰盛的饭菜之外，还从容地参加牌局。在那种节日场面，最能感受到麻将迷的痴狂。噼啪声，叹息声，争辩声，嬉笑声交织在一起，而那洗牌的哗哩哗啦声更象进行曲一样令雀友兴奋！台山有一俗语，叫“麻将枱上选女婿”。因为在麻将枱上可以看到一个人的性格，脾气，修养，学识和品质。一位乡亲有次被人截大糊（前面的人同赢一个牌子）他激动得右手拍在枱角边！唉呀一声，翠绿的玉戒指拍碎了。某人做清一色，摸到最后一只牌子和牌，就会轰动全场。有一次我做清一色万子，恰老李那枱休息，他们都站在后面看，有人打了一只九万，我毫无反应，身后有人轻轻地叹了一声，其他人就宁愿不听牌也不打万子，最后迫使我自摸6万和牌。当将牌子摆开时，老李说，我应叫3、6、9万，不过你不懂。才歪打正着自摸和牌。我技术差，速度慢，总是被人催着出牌，紧张兮兮，玩到晚上头涨脑昏，苦不堪言。但看其他人却越玩越兴奋，手气好的就谈笑风生唱起粤曲。手气差的就咒天駡地，怨上家，駡下家，或忙着去洗手，抽烟，拉柜筒（抽屉），甚至将金链从羊毛衣服内拉出來“鎮邪”。还常常有人不断站起來拉衭子（衭等于富吧）。看着十分有趣。但有些粗言污语也令人脸红，一个刚移民來的小媳妇，牌风不顺时满嘴逼和操，无法听牌时旁若无人地说自己“难产”。资深麻将迷，欢喜和自己投缘，且技术水平相近的人同枱，免得有人玩得不开心时吵架，或摔门而去。这么一来，就需要一个老于世故者作恰当的安排。从前，有个乡亲亚姆，是麻将迷又是热心腸的人。每次都是她用电话联系。她说，为打麻将差点电话“打烂了”。我们叫她做“组织部长”。她退休后回大陆住，乡亲麻将圈就散了。老李退休后，欢喜和小辈玩台湾麻将。我们小鎭很少有志同道合的，他就到1小时车程的维珍尼亚州玩。一双儿女觉得老人家玩玩麻将有好处，从不阻止，但遇到大风大雪的天气，就來电话问老爸回家沒有，当知道他还在玩，就请他回家。老李乖乖从命，真应了“老來从子”的俗语。如今，为免得深宵盼郎归，我宁愿做服务员，请小辈们來我们家玩。麻将，小玩怡情，大玩伤身。如能适量，适度，不沉溺其中，麻将是移民很好的娱乐活动，我这个老“侍应生”，有多少热就为麻将发多少光吧！